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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親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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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親密

沈聽遙被喻良臣突如其來的一聲清咳, 驚得險些從座上彈起來!

他們這般聽人小姑娘的墻角實在有違君子道義,本是無奈之舉,可若戳穿了定是兩廂尷尬, 本想著待人離開後同掌櫃的交代一聲, 莫再將人領到同一間廂房便是, 怎還——

忽聽身後“嘩啦”一聲巨響, 掛在墻上的巨幅山水圖被人生生扯下,沈聽遙一擡頭就對上了三雙怒意盎然的眼,雖都隔著幕籬,可那一道道目光,似是要將他們生吞活剝嘍。

沈聽遙只得幹笑兩聲:“哈哈,真、真巧啊。”

偏生那始作俑者仍是不慌不忙, 起身行禮道:“無意攪了幾位姑娘雅興,喻某在此賠罪。”

淳於星頭一個按不住, 摘了幕籬道:“好啊, 原是你們兩個!在這偷偷摸摸的,聽了多久了?”

“不不不,誤會誤會。”沈聽遙忙道,“我們並非是有意偷聽, 只是發現兩邊相通之時已是尷尬之境, 實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, 左右為難……”

沈聽遙暗暗瞪了身側的喻良臣一眼, 內心崩潰, 這究竟是作甚啊兄弟!

容姒亦摘了幕籬, 看向喻良臣:“這麽說, 二位是在我們之前便到了?”

喻良臣稱是。

沈聽遙不由汗流浹背。

“你們——”淳於星漲紅了臉,一想到她們方才說的那些女兒家的私房話盡數被這二人聽去, 便覺得羞惱萬分,又有容姒的推心置腹,萬一惹出什麽禍事來……淳於星又急又怒,當即一掄袖子,一拳砸在沈聽遙面上。

“我打死你這個無恥小人!”

淳於星幾乎是整個人都朝沈聽遙撲了過去,拳拳到肉。沈聽遙哪敢還手,一時只覺得這小姑娘的拳頭跟鐵球似的,砸在身上肉疼得緊,只得連連討饒。

容姒和舒菱兒忙一左一右將淳於星架開,免得真將那沈小公爺打出好歹來。

喻良臣亦攔在沈聽遙跟前,加快語速道:“幾位姑娘若覺不解氣,再打喻某一頓也無妨,只是有幾句話,在下不得不說。”

喻良臣擡眸,他今日穿的常服,不過是件普通的月白襕衫,文人雅士之中最為常見,此時此刻映在容姒眼中,卻有股子莫名的迫人。

“方才,我的確是刻意出聲打斷了幾位。”

喻良臣道:“我等曾一同在文殊閣進學,聽先生們教義,該知何為禍從口出。那宮城裏的人,宮城裏的事,本就不能被隨意談論,何況是在市井之中。姑娘們或是句句出自真心,可就是因為真,便愈該慎之又慎。”

“隔墻有耳,今日是我和沈小公爺恰巧撞上,可若是換了旁人呢,若是議論貴人之言傳到了貴人耳中,幾位可想過後果?”

喻良臣深看了容姒一眼,眸中濃暗:“殿下素來聰慧,該知自身軟肋若被敵人知曉,定會成為攻擊殿下的利刃。到時,殿下又該如何自處?”

容姒面色微白,撞入喻良臣的視線,久久未移。

今日是她莽撞了,她不該覺得歸元樓已是她的地盤,便放心在此處談及宮中諸事。

喻良臣出聲,是在保她。若不當面戳穿這互通的兩室,再有第二次,便足以叫容姒萬劫不覆!

淳於星也知道,喻良臣是在提醒她們,既是心中再有不滿,有些態度也不能示於人前。方才那番話……淳於星和舒菱兒細思之下,亦是白了臉。

沈聽遙見人已冷靜下來,忙指天誓日道:“你們放心,我沈聽遙向來說到做到,若叫今日之事傳出只言片語,便叫我斷了舌頭,再不能口吐人言!”

喻良臣亦道:“今日之事只有在場幾人知曉,絕不外傳。若有違誓,叫我所得皆毀,所求皆空。”

這誓言分量夠重,淳於星看向容姒。

容姒亦不由重新審視起喻良臣來,說實話,即便她與喻良臣暫且達成了合作,對他的忌憚依舊分毫未減。

然此人或有狼子野心,容姒卻也不覺得他是個會輕易毀諾,翻臉不認人的小人,何況她與宮中那兩人的關系在他面前早已不是秘密,只是未想竟能從他口中聽到“所得皆毀,所求皆空”的話來。

容姒看著他,忽而勾了勾唇,道:“如此,便一道坐吧。”

喻良臣眸中微頓。

沈聽遙巴不得同姑娘們一笑抿恩仇,殷勤去搬了座椅來,只是猶覺身上隱隱作痛,再看一旁毫發未傷的喻良臣,不由生出幾分憋屈。

明明出聲挑破的是喻良臣,挨打的卻是他,丟臉的也是他,真是好沒天理!

待回去後,這筆賬他定要同喻良臣好好清算!

淳於星索性將那壇羅浮春捧了來,潑了茶水倒上,同沈聽遙道:“方才是我一時情急,多有得罪。眼下既已將話說開,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,今日這盞酒便算是交了朋友,如何?”

“好!”沈聽遙一拍桌案,也被勾起了幾分豪氣,“淳於姑娘如此爽利,我沈聽遙也不是小氣扭捏之人,便同姑娘們飲了這盞,今日之事就此揭過。”

許是被這義氣所染,許是難得有這樣全無顧忌的灑脫時刻,這幾人中,會飲酒的,不會飲酒的,從未飲過酒的,皆倒了一點杯中物在那精致典雅的茶盞之中,不倫不類,卻是不規矩得叫人痛快。

幾人一同碰盞,當那微辣帶點甘甜的醇釀入喉,容姒微微瞇了瞇眼,忽而有點理解酒這東西,為何能叫古今義士、文人墨客都這般推崇。

喻良臣亦是垂眸,不動聲色地摩挲了下右手小指。

他就站在容姒身側,方才眾人舉杯之時,公主的衣袖在小指上輕輕拂過,好似掠過的一片雲,淌落的一滴泉,叫人想分神品那似有若無的癢,再回味卻又風過無痕。

喻良臣眸色漸深,將盞中剩餘的酒水一飲而盡。

***

遠處隱隱有絲竹管樂之聲,間或夾雜著嬉戲笑鬧。

喻良臣獨自坐在六角亭中,這裏地勢較高,又過穿石流風,這個時節鮮有人會來此處挨凍,唯有喻良臣,全然不怕冷似的,背靠冷柱青松,望著遠處的摘星臺。

亭下的假山石洞間傳來動靜,一身形高大頭戴金冠的紫衣男子呼哧喘氣,正側著身要從那兩石的間隙中擠出來,許是移動困難,不由漲紅了臉啐道:“不知死活的狗奴才,竟叫本少爺從這裏過,膽子比耗子還小,有姨母兜著,又哪會有什麽紕漏!”

他深吸了口氣,頗費了番功夫才勉強通過,重新整理了發冠衣衫,猶自不滿:“也不知道尋個人來帶路,待本世子成了駙馬爺,看不扒了這狗奴才的皮!”

亭中的喻良臣微微側首,認出那人是盛遠伯府的次子徐秉,他的母親在閨中時與韋氏是手帕交,能被此子在這時候稱一聲姨母的,也唯有鳳儀殿的那位。

喻良臣看了眼徐秉行去的方向,微微瞇了瞇眼。

今日宮中設宴,屏瑯苑收拾出了幾間暖閣廂房,東側的留給男客,靠西側的留給女客。

若從席上的回廊過去能直達屏瑯苑,但也可以從這側的假山繞過去,過一道角門便是女客所用的西廂。

喻良臣目中微冷,隨手攏了顆松子拋去,竟是正正砸在徐秉後腦。徐秉被砸得一個踉蹌,一頭磕在假山石上,暈死過去。

喻良臣卻壓根不在意他的死活,任他躺倒在地,然將將下了六角亭,就有一小太監疾步而來。那小太監見左右無人,多看了喻良臣幾眼,迎面低聲道:“徐公子?”

喻良臣微微揚眉,低頭看了一眼。他今日未著官服,雪青襕衫外罩了件暗紫色的裘衣,與那徐秉穿的錦衣顏色有些相近,想來這小太監終日待在內宮,未曾見過他與徐秉,這才混淆了去。

此時否認,若叫這小太監瞧見倒在假山石旁的真徐秉,反而麻煩。且他若沒猜錯,這次鳳儀殿那位要算計的,或又是昭明公主。

喻良臣沈吟片刻,還是低應了一聲。

小太監顯見松了口氣,忙道:“徐公子不可在此處久留,快快隨奴才過來,若被人瞧見便大事不妙了。”

喻良臣一路跟著那小太監到屏瑯苑的西側廂房,聽那小太監道:“徐公子進去吧,都已安排妥當了,一刻鐘後弄出些動靜來,自會有人過來。”

喻良臣攏了攏指尖,擡步往那暖閣裏去。

他推開緊閉的雕花閣門,光線自那開闔的扇隙間漏過,沖淡裏間暗色,方知那裏頭竟是未燃燭火。

此時回頭,果已不見那領路的內侍。

喻良臣跨過門限,未及出聲,便覺門後有人影一動,昏暗間,一雙柔弱無骨的臂彎勾纏過來,緊緊貼著他衣領。灼熱滲過衣物傳遞,燙得喻良臣往後一退,卻聞“砰”的一聲,閣門緊閉,室中再度陷入一片暗沈。

喻良臣未動,只因脖頸間除了那源源不斷的灼燙之意,還有一點冰冷的鋒銳,抵在他的血脈之上。

“昭明殿下?”

喻良臣很快便適應了室中昏暗,眼前的女子綠鬢金簪,額間綻著一朵牡丹花鈿,朱唇妍妍,雙眸之中卻不見往日靈透,好似蒙了一層薄薄雲霧,含著水,泛著紅。

她顯是有些神志不清,手中卻依舊緊緊握著一支金簪,分毫不移地抵在他的喉間。

“你是誰?”

她仰起臉,語氣中滿是戒備,卻尾音顫顫。若落在旁人耳中,只怕骨頭都要酥了一半。可喻良臣卻未覺多少波瀾,神色不動,只淡聲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微臣帶殿下離開。”

然容姒卻是執拗:“你是誰?”

“微臣喻良臣。”

那雙霧蒙蒙的眸中似是有什麽顫了顫,喻良臣只覺喉間的力道卸去,便立時告了聲罪,拉著昭明公主出了暖閣。

陽光之下,喻良臣才看清她穿著一身正紅的金繡吉服,裙尾曳地,好似雲霞鋪陳,美極艷極卻也足夠引人註目。

喻良臣皺眉,只得暫且先帶她離開暖閣周圍。然昭明公主神志仍不清醒,雙頰飛紅,好似醉酒一般,驀然步下一個踉蹌,喻良臣只得回身,一把扶住她的臂彎。

也不知是她所中之物的藥效發揮,還是她全然對他放下了心神,昭明公主不退反進,瞬息之間溫熱的氣息已撲在喻良臣耳側。

“喻良臣……”她又喚他的名字,逐字逐字地念,不知疲倦。

身後傳來“咣啷”巨響,是路過的宮婢打翻了水盆,一臉愕然地看著似乎親密無間的兩人。

喻良臣亦從那聲巨響中驚醒,明知是入夢,他卻能聞得昭明公主身上那似有若無的甜香。直到此時此刻,那香氣似乎依舊繚繞不去,竟叫他右手的小指又泛起些隱隱癢意,且逐漸蔓延心肺,有愈演愈烈之勢。

喻良臣清楚知道,自己生了貪念。

他想讓夢外的昭明公主同夢中一般,喚他的名字。

逐字逐字,愛欲繾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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